馮相昭

　　油氣行業低碳發展對于國際氣候治理和全球2攝氏度溫升目標實現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在全球碳達峰碳中和驟然升溫背景下，國際油氣企業低碳發展轉型的步伐不斷加快，紛紛承諾碳中和目標，并給出時間表和實現路徑。

　　全球碳達峰新格局

　　實現碳達峰（采用世界資源研究所（WRI）提出的碳排放達峰判定標準：滿足碳排放出現最大值后的年數大于等于5年且碳排放呈現顯著減少趨勢的國家，視為實現碳達峰）的國家絕大多數為發達經濟體，且歐洲國家完全占主導地位。基于世界能源統計并結合全球各國經濟數據分析結果顯示，截至2019年共有31個國家實現能源活動二氧化碳排放達峰 ，約占全球碳排放總量的30%。達峰國家包含25個發達國家、6個發展中國家（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巴西、厄瓜多爾、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委內瑞拉），歐洲有法國、德國、瑞士、英國和比利時等24個，美洲有5個，即美國、委內瑞拉、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厄瓜多爾、巴西；亞洲僅有日本、以色列兩國。

　　從達峰年限來看，有18個國家是在1992年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簽署通過之后實現碳排放達峰的，且這些國家的達峰在很大程度上是受石油危機、政治危機、金融危機等“黑天鵝”事件影響，通過能源系統加速低碳轉型、社會經濟結構劇烈變動等途徑實現的。

　　1973年，中東地區爆發戰爭引發第一次石油危機，原油價格從1973年每桶不到3美元攀升至超過13美元，英國、法國、德國和比利時等西歐國家80%以上的石油靠進口，遭受打擊最大，客觀上推動了這幾個西歐國家成為全球最早實現碳達峰的國家。1979年第二次石油危機爆發，西方發達國家為降低對中東石油的依賴，加大對天然氣的開發利用，瑞典和匈牙利等國在1980年左右實現碳達峰。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發生的東歐劇變，是捷克、斯洛伐克、波蘭、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實現碳達峰的主要推手。2008年蔓延全球的金融危機，對當時的世界頭兩大經濟體美國和日本實現碳達峰“功不可沒”。巴西則是在2014～2015年大宗商品危機與雷亞爾迅速貶值等多重因素綜合作用下，實現了達峰目標。需要補充的是，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發展中國家通過承接低端制造業轉移的國際分工定位，對推動發達經濟體實現碳達峰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碳達峰碳中和全球驟然升溫

　　自2020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第75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作出中國“3060”雙碳目標的鄭重承諾以來，碳達峰碳中和驟然在國際上成為熱點話題。截至2020年12月31日，已有126個國家通過政策宣示、法律規定或提交聯合國等不同方式承諾21世紀中葉前實現碳中和目標，其中包括12個國家在提交給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UNFCCC）秘書處的長期低排放發展戰略（LTS）文件中明確提出碳中和目標；韓國甚至將其長期低排放戰略直接冠名“碳中和”，即“韓國碳中和戰略—邁向一個可持續和綠色的社會”；英國、法國、瑞典、丹麥、匈牙利和新西蘭等6個國家已將碳中和目標寫入法律。

　　歐洲國家絕大多數已實現碳達峰，其低碳發展實踐與碳中和實現路徑為全球其他國家提供了低碳轉型發展的典型樣本。低碳轉型實踐主要呈現如下特征：

　　一是夯實政治生態的綠色基礎。綠色政黨興起于西歐后工業時期，近年來對歐盟及各成員國的影響力迅速攀升，在2019年歐洲議會選舉中，綠黨共贏得55個議員席位，達到歷史高位；同時，綠色政黨在歐盟成員國中接連邁入政治中心，如芬蘭綠色聯盟政黨在2019年新一屆政府中成為聯合執政黨，法國“歐洲生態—綠黨”在2020年法國市政選舉中成為最大贏家。

　　二是積極推動氣候相關立法工作。英國2008年通過了《氣候變化法案》，成為全球第一個確定溫室氣體減排目標法案的國家；瑞典、丹麥、德國、法國、西班牙和匈牙利分別通過立法形式確定2050年前后碳中和發展目標；2021年4月歐洲議會和歐盟27個成員國代表就《歐洲氣候法》達成臨時協議，根據臨時協議歐盟減排中長期目標設定為：到2030年，溫室氣體排放量至少要在1990年的排放基礎上減少55%；到2050年實現碳中和，即溫室氣體凈排放量降為“零”。

　　三是錨定重點領域加速低碳轉型。電力系統大幅提高非化石能源比重，交通部門通過發展生物燃料替代和純電動汽車加速低碳化，建筑領域能效加緊提升，推動工業領域加快向清潔循環經濟轉型。

　　國際油氣公司低碳轉型步伐加快

　　油氣行業低碳發展對于國際氣候治理和全球2攝氏度溫升目標實現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特別是在發達經濟體，因為它們的二氧化碳排放結構中油氣占比較高。國際能源署最新排放數據顯示，2018年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國家二氧化碳排放結構中油氣所占份額為70.9%，而中國煤炭排放占比高達80.2%，油氣僅占19.8%。有關研究顯示，在1965～2017年全球20家油氣巨頭提供了4800億噸二氧化碳當量的排放，約占全球溫室氣體排放總量的41%。

　　在碳中和背景下，國際油氣企業低碳發展轉型的步伐不斷加快，紛紛承諾碳中和目標，并給出時間表和實現路徑。英國石油公司（BP）2020年2月提出要在2050年實現碳中和目標，主要行動計劃包括：一是加大可再生能源投入，確保到2030年其風電和光伏等新能源裝機容量從2019年的2.5吉瓦激增至2030年的50吉瓦。二是調整傳統石化業務。2020年6月BP宣布計劃以50億美元的價格售賣其全球石化業務，并強調指出“我們化工行業的未來不再是石油和天然氣，而是再生材料”。三是壯大生物能源份額。BP對于生物能源的雄心目標是將現階段日產量（約2.2萬桶/日）增加一倍以上，到2025年達到每天5萬桶，并在2030年再次翻番至每天10萬桶；四是發展氫能。BP已將氫燃料作為其轉型發展戰略的一部分，計劃擴大氫能發電、氫能加油站，目標設定為到2030年將其氫產量擴大到市場的10%。五是積極參與交通電氣化革命。BP計劃在電動交通領域保持領先，并希望迅速擴展網絡，計劃到2030年在全球范圍內提供7萬個充電點。六是推進CCUS示范工程建設。BP聯合埃尼、殼牌和道達爾等建立了北部耐力合作伙伴關系（NEP），旨在建設海上基礎設施，以確保在英國北海安全運輸和儲存數百萬噸二氧化碳，其中BP為運營商，該基礎設施將為擬開展的凈零Teesside（NZT）和零碳亨伯Humberside（ZCH）項目提供服務，在Teesside和Humberside建立脫碳的工業集群。其中，凈零Teesside是CCUS的綜合項目，將存儲來自Teesside工業集群中碳密集型產業排放的二氧化碳，預計該項目可存儲高達600萬噸的二氧化碳——相當于每年超過200萬個英國家庭的能源消費量。此外，BP還通過跨界融合發展數字能源，BP通過投資于一家名為Grid Edge的能源管理公司來擴展其數字能源產品組合。Grid Edge的主要業務是利用人工智能技術，通過預測、控制和優化建筑物的能源狀況來幫助企業和其他組織更有效地利用能源。Grid Edge的技術能夠使客戶有效地利用建筑物在能源需求和發電方面的靈活性來降低用能成本和碳排放，其技術已在英國的Bullring購物中心、伯明翰機場等建筑物中使用，已幫助這些客戶實現了能源成本節約和碳減排。

　　法國石油巨頭道達爾2020年5月也提出到2050年實現碳中和的目標，其具體行動包括：一是發展風光可再生能源。目前道達爾擁有7吉瓦的太陽能和風能發電裝機，計劃到2025年裝機增加至35吉瓦，其中包括歐洲15吉瓦，印度6吉瓦，非洲1吉瓦，在美國、中國和南美洲達到3吉瓦。二是壯大生物燃料發展，預計到2030年生物燃料將占其燃料銷售的10%～15%。三是積極參與交通低碳革命。加大對電池技術和電動汽車充電站的投資，迄今道達爾在歐洲運營著超過1.2萬個B2G（電池到電網）的充電點，并計劃到2025年將數量提高到5萬個；在中國建立鋰電池合資企業，還計劃與汽車制造商在法國、德國建立兩個純電動汽車電池“超級工廠”，預計在10年內耗資50億歐元，為100萬輛電動汽車提供48吉瓦時的動力，到2030年將占歐洲市場的10%左右。四是開展CCUS示范工程項目。早在1996年作為挪威碳捕集平臺Sleipner項目的合作伙伴開始涉足CCUS技術領域，還在2010年開發了法國拉克地區的二氧化碳捕集與封存試點項目，該項目是歐洲首個在同一個站點測試完整的CCUS項目。五是設立基金會投資森林碳匯，旨在到2030年形成每年500萬噸的可持續碳儲存能力。

　　中國油氣企業應順勢而為

　　在“3060”雙碳目標雙重約束下，中國油氣行業應借鑒相關國際經驗，順勢而為，積極行動，具體可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一是正確理解國際氣候治理和國內氣候履約面臨的嚴峻形勢，客觀認識能源系統轉型加速、石油天然氣消費盡早達峰、新能源汽車加快發展等現實挑戰；二是把握能源系統轉型契機，適時拓展經營范圍，發展可再生能源、天然氣、氫燃料等，為國家“風光水火儲”示范基地建設貢獻力量；三是積極參與交通低碳革命，加大對電池技術和電動汽車充電站的投資；四是以信息化、智能化為武裝，探索跨界融合發展數字能源，積極推進建筑節能降碳；五是開展CCUS示范工程，助力重點工業碳達峰碳中和：六是結合高耗能工業集群優化升級改造，配套建設管網等技術設施，開展測試全鏈條CCUS示范；六是投資建設森林碳匯和海洋碳匯，加快形成可持續的碳儲存能力。

　?。ū疚牡玫缴鷳B環境部預算項目“2030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達峰行動相關政策問題支撐研究”支持）

　?。ㄗ髡邽樯鷳B環境部環境與經濟政策研究中心能源環境研究部負責人，經濟學博士，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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